游千

17

 

周泽楷直到回了俱乐部也没反应过来，仍然呆呆的，觉得哪里是不是不太对。

可能是，喻文州玩真心话大冒险了？

江波涛看周泽楷一脸呆相回来了，有点纳闷。

周泽楷看了看江波涛，把包往地上一放，说出来的话有点诡异，说，有黄历么？

江波涛眼皮一跳，说，啥？

周泽楷也突然觉得自己这话太无厘头，摇摇头，说，没什么。

然后拎着包回宿舍了。

回宿舍躺了好一会，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。

爬起来掏出手机，对着屏幕看了半天，最后短信问喻文州，为什么？

喻文州回复得不快也不慢，就正常速度。

说，因为我觉得小周挺好的啊。

周泽楷笑了。

你觉得我好不好你自己知道，我干了些什么事你到底喜不喜欢你也知道，现在跟我说我挺好的来安慰我，怎么看都不可信。这感觉太奇怪了，一人本来跟你不冷不热的，以前可能还有点仇恨有点梗什么的，本来见面不打一棒子也得剐一眼的，现在突然拿着把糖笑着问你吃不吃。

喻文州怎么就让人那么难懂呢。

周泽楷回复，我不信。

喻文州又回，反正不坏啊。^^

周泽楷不是一般的惊讶了。不坏就够了，那随便找个人都不坏啊。

周泽楷说，不够吧。

喻文州说，嗯，那还因为小周你喜欢我？

周泽楷一愣，顿时有点想把手机扔得远远的感觉。他皱着眉看了喻文州这句话好半天。那种感觉奇怪的简直像吃了又甜又酸又咸的东西一样，复杂诡异反正不太好。

周泽楷说，以前也喜欢啊。

喻文州说，以前我有女朋友，完全没想过。

周泽楷说，完全没想？

喻文州说，嗯，不过现在不是在想吗？

周泽楷顿时不知道该回什么。思考半天，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可问的。

他还想问出什么呢，非要自虐的问出喻文州只是想玩玩这种答案才甘心么？就算是假的，当个真的也就算了，骗骗自己总是可以的。周泽楷垂下眼睛，觉得自己的底线也是降得飞快，这种根本问题都开始凑合了。

他把手机收起来，并不打算继续挖掘喻文州的心思，喝了杯水玩了会游戏，却心神不宁。

对，周泽楷就是好奇心爆棚的性格，对待自己未知的东西格外执着。当初的喻文州不就是这样吗，看不懂看不透，周泽楷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毫，直到现在也是如此。

 

周泽楷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。

他关了电脑，还是坚持到底去问喻文州，哪怕他十分惧怕可能得到的答案，但周泽楷就是想要知道，他就是这么固执。短信写着：到底为什么？

喻文州这次停顿了很长时间，最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。

周泽楷接起来，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，还没彻底做好准备，喻文州先说话了。

他说，小周，我觉得这是比较好的选择了，这样对你好，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，不是么？

声音挺低挺小的。

周泽楷听得皱起了眉，倒是气笑了，说，你可怜我？

喻文州的声音突然有点儿慌，但仍然是语速正常也不乱，喻文州说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小周，我不讨厌你，但现在真的也没有那么喜欢，你得给我点时间。毕竟还没过去多久。

周泽楷声音挺平静的，说，是吗。

喻文州笑了，低低回答：我试试。

停了一会，喻文州又说话了，这次声音更小更软：其实小周你不用太认真，喜欢上了别人也好。

周泽楷听得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，心口简直要炸，声音有点大，说：你说什么呢。

喻文州没料到他会这反应，惊到了，没有回应。

周泽楷吸了两口气，血液从心脏冲向大脑，眼前一片殷红。他咬词清晰，一字一字的：不、用、太、认、真？

喻文州不说话。

周泽楷又说：如果你不喜欢，就走吧。

说完便挂了电话。

 

周泽楷扔开手机，觉得太阳穴疼，按了按眉心，却怎么按都按不平。烦得也不想去想，去洗澡，洗了半天。心说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情，虽然喜欢上一个人可能也就一瞬间的事，可喻文州这果然不是什么喜欢的态度。

他说的试试，也就真的只是试试而已。怎么试呢，理智的来谈个并不喜欢的恋爱是吗。

周泽楷披着浴巾湿漉漉地出来，给喻文州发了一条短信，说，不用那么在意我。

发完继续跑回去洗。

其实这话挺奇怪的，喻文州能怎么在意他呢，喻文州要是真的在意他也就不是现在这样了。但能说喻文州不在意他么，不可能，如果喻文州不在意他，事情同样不会变成这样。

周泽楷越想越觉得无话可说，喻文州这习惯真的让人要命的烦。

他心想，要是喻文州早点不搭理自己，现在的一切一定不会是这样子。自己不会再跟喻文州有半点交集，而喻文州也不会再这么愁的跟自己说什么试试。

可周泽楷又为什么喜欢喻文州呢，还不是因为他那对谁都温柔的习惯。

周泽楷愣了。

他因为这个喜欢上喻文州，可现在却又因为这个而烦得要命。

太矛盾了。怎么以前那么喜欢的地方，到了现在却变成了不可接受的毒药。再一想，发现自己刚刚那条短信，发的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。喻文州要是回复一个“好”，那么大概就真的一切结束了。是不是喻文州就是等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呢。到底是喻文州，说不定一切根本就是个圈套等着自己跳进去也说不定呢。

周泽楷淋着水，顿时有点不想出去。

洗了一个小时才算完，洗到感觉快脱皮了，被热气蒸得头都晕。干了一堆其他事，打了会荣耀，看着时间算着是不是该睡觉了，这神经兮兮的有点像张新杰。

想到这觉得有趣，时间正好到了十点半整。

关电脑关灯翻上床。

仰面躺了半天，又是好奇心赢了，他示弱一般的把手机捞过来。

慢吞吞划屏开锁。

喻文州说，并不是因为在意你。

周泽楷愣。

喻文州第二条短信说，不，我确实是很在意你。但不是不喜欢，只是时间不够长所以还没有那么喜欢，这样说可以吗。

周泽楷的大脑有些机械。

傻乎乎地回了一句，可以。

以为终结了，却又收到一条。

喻文州又说，别总觉得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，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。

周泽楷看得有点恍惚。想，这句话看起来这么绕，翻译过来是喜欢你的意思吗。

他没问。真觉得就算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这么认为，那也挺好的。曾经那个只透得进一丝光的缝隙突然被拉得很大，光芒让他眼睛疼痛，像是心口突然移开了一块石头。

 

有一点喜欢，反正不讨厌，所以就在一起试一试，反正对双方都好，何乐而不为。

总结起来就是这样的。思前想后，还是喻文州风格的理智。

周泽楷早晨爬起来之后，在床上坐了好久，最后揉了揉头发爬下床洗脸去了。

给喻文州发了个早安短信，发完之后回味一会，竟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
或许那么热热烈烈的喜欢。早就在一年前刚刚喜欢上喻文州的时候被耗尽了，搞得现在好像没什么激情似的。

可是再想想，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。

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在喻文州的计划内，是已经算准了吗，自己已经被磨得不会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面太过分心了么。谈个恋爱，正儿八经的工作，偶尔见个面，满足一下自己所有的喜欢和幻想。

多聪明啊。

周泽楷突然觉得喻文州给自己的那个时间不够长的理由挺扯淡的，隔这么远，常规赛主客场各见一次，全明星能见一次，运气好了可能季后赛上也能主客场各见一次，这就是他们正常见面的极限了。

快一年里，正常见面只能这么几次，就算时间再长又有什么用。周泽楷觉得自己也够奇怪，陷入了喻文州一定不会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圈子里出不来了。

这么想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，可就是这种一想起来就发颤的结局才最容易让人思前想后。

周泽楷洗完脸，喻文州短信回过来了。

说，小周早安，按时吃饭。^^

周泽楷一愣。

嘴角不自觉就挑起来了。

心说，喻文州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。一句话就能打消所有牛鬼蛇神七零八乱。

周泽楷突然觉得这是角色互换了吧，自己这个标榜着喜欢的，闷在这闷得要死，那边感觉不怎么喜欢的，却处处照顾人照顾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温暖。

看么。喻文州你怎么就这么行呢。

 

周泽楷真就听话的乖乖去吃了早饭。

一顿饭吃得欢乐，一边吃一边跟旁边江波涛商量上午的训练内容。

最后吃完收盘子的时候，周泽楷突然看了看江波涛，问，一天往返G市，够么。

江波涛一愣。

说，什么意思？

周泽楷多说了几句：每周一天假，往返G市，够么。

江波涛突然觉得不太好，眨了眨眼睛，用一种深刻钻研的眼神看着周泽楷的脸，半晌，问出一句，队长，你这是，病又犯了？G市去不得啊，忍住！

周泽楷看江波涛这反应，觉得搞笑，说，不是。

又笑了一会，继续说：我们在一起了。

江波涛手里的盘子垂直坠落在了食堂地板上，声响巨大。

周泽楷吓了一跳，看江波涛还保持着手擎着的姿势，也没什么反应，便弯腰把盘子捡起来，还好是不锈钢的，摔不烂。他把盘子放进收盘子的架子上，洗了个手，回来看见江波涛还愣着。

伸手在江波涛眼前摇了摇。

问，怎么了？

江波涛滚了滚喉咙，慢慢看向周泽楷，小声说，队长，此话当真？

周泽楷点点头，眼神无辜。

江波涛立刻爆走了。

说，怎么可能！队长你干了什么啊！怎么可能！

周泽楷想了想，挺收敛地说：只是试试。

江波涛说，那队长你是打算要每周都过去一趟？

周泽楷又想了想，点头说：或者两周？

江波涛陷入沉思，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，从食堂往训练室走。

江波涛掏出手机查了查S市到G市的航班，说，一天往返，应该可以，不过，咱们俱乐部到机场可不近，蓝雨那边到机场也不近，算上还要早到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准备登机……

江波涛面色微凝重，抬起头看着周泽楷说：队长，你早出晚归，能做到的顶多也只就陪喻队吃个午饭而已。

周泽楷也面色凝重地看着江波涛。

两个人对视数秒，觉得场面太搞笑，一起笑起来。

江波涛说，队长你可以每周复盘那天走，复完盘就出发，第二天晚上再回来，这样就多出了几乎一晚上的时间。

周泽楷没搭腔，默默看着江波涛，说，晚上又没用啊。

江波涛一愣，顿时觉得自己这建议够馊的，捂了捂脸，闷闷说，队长你还是当我没说吧。

 

中午午休的时候，周泽楷给喻文州发短信，问如果自己一周去一次行不行。

喻文州那边似乎发呆很久。

挺长时间才回复，感觉应该挺犹豫的，说，每周跑一趟，是不是太累了？

周泽楷觉得可能是喻文州不太喜欢自己跑过去捣乱，微沮丧，回复，那就算了。

喻文州这次回得倒挺快，说，不如你来一次我去一次，这样比较好吧。

周泽楷愣了，看屏幕看了半天，打电话过去。

一上来就小声说，我不适应。

喻文州那边没听懂的样子，问，什么不适应？

周泽楷闷闷说，你。

喻文州就笑了，带着笑意：不然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？

周泽楷沉默了挺长时间，觉得不太好概括，最后是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词：疏远。

喻文州还是在笑。

声音软了挺多，说，不过现在不该疏远了啊。

周泽楷问，不是装的吗？

喻文州那边一滞。

停了两秒，带着笑说，小周你这是都想些什么呢，被害妄想似的。

语气随性。

周泽楷愣了一下，觉得好像也的确是这样子。也就不再说什么了。

 

周泽楷收了那些没什么意思的妄想，也就平和了好多。

训练室闷了一下午，也果然没胡思乱想什么，等吃完晚饭了，被拉着去超市买东西，正好周泽楷想起来牙刷和毛巾也该换了，就一起去了。

还买了点吃的，回来的路上看见路边有卖小兔子的，周泽楷凑上去，蹲在一边看了一会，掏出手机照了张照片给喻文州发了过去。

等周泽楷回了宿舍，喻文州短信回来了，说，好可爱啊，像小周。

周泽楷想了想，没觉得自己跟兔子有什么共同点，问，为什么。

喻文州说，都不怎么说话啊，而且都很乖。

周泽楷看着短信，看了半天，觉得有点暖。如果喻文州这条短信搁在几个月之前，那估计能让自己气得摔手机。当时两个人僵着，关系就跟纯商业伙伴关系似的，要是那时看到这条短信，一定得是觉得喻文州说谎也得有个限度吧，这哄小孩似的，没职业道德。

想着觉得好笑。

于是周泽楷回，我不乖啊。

喻文州说，反正现在挺乖的。

周泽楷一愣。

突然想起来之前，喻文州分手之后的某天，喻文州说，现在不累了。这么结合着想来，真是有一种文章被翻了章节换了个故事的感觉。

觉得这种感觉很有趣。

周泽楷还想好怎么回复喻文州，喻文州那边又来了一条。

问，小周啊，你当时发那条私信的时候，到底是怎么想的？

显然是想到了以前周泽楷不怎么乖的事情了。

周泽楷看得一惊，深知那条微信给喻文州造成的影响，黄少天说喻文州摔东西发飙，那一定就不是假的。想必是愤怒到极点了。虽然后来歪打正着让喻文州前女友有了点危机感，但当时那生气是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烟消云散的。

周泽楷不知道怎么解释，想了半天，还是挺诚实的，说，因为我生气。

喻文州说，生气？生什么气？

周泽楷说，她对你不好。

说完觉得可能碰了喻文州的伤口，不知所措。

喻文州的回复还是挺快，看来没有被影响到什么，说，猜得倒是挺对的。

周泽楷说，那为什么不分开呢。

喻文州说，因为要负责啊。

周泽楷说，她提过分手的。

喻文州说，因为结果和最初的预想不一样，所以不甘心吧。目的不同，行为就不同了。

周泽楷没太明白。

看了三遍。归纳起来，到底还是事情脱离预想轨道的恐慌在作祟吧。虽然觉得做出来的事情总不像是喻文州做的，可这么一想，这种努力把事情拉回轨道的做法，不就是喻文州拿手的么。对谁都好，对谁都控制着接触的距离，对谁都若即若离不让别人难受也不让自己难受。一切都在手里抓着，每做一件事情之前，都想一想目标是什么，这样做合不合理，这样做让不让人觉得安心。

这一切成了习惯，随手一抓随意一笑随便一说，都是满满的理智，改都改不掉。这性格这习惯跟自带一身装备似的，帮喻文州挡着所有的东西，给喻文州最大的安全感。

周泽楷觉得又累又难办。

他其实挺想问，你对我说试试看的时候，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。

虽然说的时候轻松简单，其实已经想了很久吧。

这才是喻文州的风格嘛，想到了目的是什么，也想到了以后该怎么办，所以连调整起角色来都一点都不费力，突然就能发这种看起来温温暖暖的短信，突然就能那么适应的开始建立联系。

而会不像自己这边似的，关系突然变化的时候总会觉得奇怪而且别扭。

所以，你对我的计划，你对我的目标，你对我的定位，是怎样呢。就像对前女友的计划是结婚一直走下去一样，不管发生什么，都尽力向着那个目标努力，直到一切真的无法挽回。

那么现在呢。

喻文州对周泽楷的标准又是怎样呢。

想起来有点慌，可真的想知道。

周泽楷也就真的问了。

直接问，我呢？

喻文州回得倒也快，说，三年。

 

tbc

*哈哈哈哈哈我又来了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不过这真是极限了……我倒下了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