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千

定时发送！我还在睡！（x

13

 

孙翔其实是被宠大的。

爸妈一直没怎么管他，从小就有恃无恐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孙翔一直就没主动点过学习方面的技能点，要升高中的时候爸妈给他排了整整两个月的补习班，硬是突击进了现在的高中。一直以来孙翔想做什么他们就让孙翔做什么，说要学打鼓，好的去学吧，说要学跳高，好的去学吧，说要谈恋爱……行吧谈吧，要对人家妹子好点。孙翔小时候特别调皮，大点了倒很讨喜，一有空就没大没小陪亲爸出去踢球，整天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倒也挺好。

所以他几乎什么都会告诉爸妈，初中有喜欢的女生了还会带回家吃饭，妹子们一个比一个好看。孙妈妈以为自己儿子可以就这么顺顺利利把以后的路全走完，谁知道现在给自己来这么一出儿。

十八岁都还没到，就跟自己说喜欢男人了？一生一百年，五分之一都没过完，就跟自己说喜欢男人了？妈妈根本没法儿心平气和：一年前还谈女朋友的，现在就这样了，搁谁都接受不了。

孙妈妈把盆一摔，孙翔立马后退了半步。

孙翔突然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恐惧了，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。他几乎要转身跑掉，但又咬着牙愣是站住了没动。少年刚刚过渡到青年没两年，少不更事，眼睛里一大半固执一小半委屈。

孙妈妈尽量心平气和，问他：“你认真的？”

孙翔点了头。

孙妈妈声音大了一圈：“我再问你一遍，你认真的？”

孙翔咬住嘴唇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
孙妈妈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，心脏像是被挖空一块，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孙翔说话，俩人之间多半都是嬉皮笑脸的。她现在连着问孙翔两次，孙翔都是点头，看来真的是认真的了。

这简直不能接受。

“你现在回你卧室去。”孙妈妈的声音十分强硬。

她指指孙翔的卧室门：“去。等你爸回来。”

 

孙翔几乎一秒都不敢耽搁，冲进卧室反手把门关上。

孙翔后悔了，真的后悔了，太煎熬了。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，上刑场的路都走了一半了。以前爸妈不管他，是因为都没碰了底线，初中谈恋爱就谈呗，反正都是小孩子，现在他直接说自己喜欢男的，大概已经把爸妈的限度戳个底朝天了。

孙翔倚着门，心跳得特别厉害，几乎冲出喉咙，他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，很多种情绪一起涌上来，分分钟打败了孙翔的初衷。他现在已经不会思考了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他妈的周泽楷算个屁啊。孙翔掏手机的手都是抖的，没有任何短信或者群消息，连点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都没有，只有屏幕上他和周泽楷的背影很清晰，孙翔咬着嘴唇看了几眼，想摔手机却又硬生生忍住了。

太崩溃了，这种感觉太崩溃了。

他根本不敢想等会儿会发生什么，就这么陷入疯狂的自我质疑里无法自拔。他反反复复问自己：周泽楷哪儿好了？除了长得好看点，还有哪儿好了？冷淡得要命，给自己发朋友卡，跟自己是两个极端，标准好学生，就没有老师不喜欢他，简直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。所以他到底哪儿好了？自己要为了他得罪爸妈？他值吗？

孙翔第一次想这个问题：周泽楷值吗？

自己干的这些事，周泽楷看得到吗？自己怎么样都感动不到他，到头来也就能感动感动自己，简直像个笑话。孙翔想着想着，几乎就要说服自己“不要喜欢周泽楷”了。对，周泽楷之前说得对，当朋友才是正经事，什么男朋友，有谁会认同吗？

孙翔几乎马上就要想通一切了，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钻牛角尖而已，是自己太幼稚了，一切都是没用的固执在作祟，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又太远，以为周泽楷不喜欢女生就会喜欢自己，又以为只要周泽楷喜欢自己就天下大吉了，天呐谁给自己的勇气。为了周泽楷认真学习？为了周泽楷不打架？为了周泽楷不谈恋爱？为周泽楷干这么多事儿，周泽楷感动了吗？周泽楷需要吗？周泽楷根本不care。

孙翔保持倚着门的动作一动不动，脑袋里的东西倒是转得飞快。门外没什么动静，不知道妈妈在干什么，或许是在给爸爸打电话？谁知道呢。孙翔脑子里一根弦崩得很紧，似乎随便来点什么响动就会啪的一声断掉了，衣服后背的布料已经被汗浸湿了，孙翔控制不住地抖，甚至有汗顺着睫毛滴下去。

明明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，他都能强硬地说喜欢周泽楷的，为什么现在面对爸妈，就能害怕成这样。

大概自己内心也知道、也默认：“喜欢周泽楷”这件事情，本身是不对的。

于情于理，怎么都不对。

一件怎么都不对的事情，却要大张旗鼓昭告天下，是自不量力要逆天吗。

门外突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，孙翔一个激灵，立刻站直了身子从门板上挪开了。他后退了几步退到卧室中央去，外面似乎静了几秒，然后他听见自己爸爸冷冷的声音：“孙翔。”

孙翔咬牙没答应，两秒后门被用力踹开，弹到墙上很响的一声。

孙翔根本不敢看自己父亲的眼睛，隔了四五米，就被压迫得全身开始微微地抖。

孙爸爸看他这样子，声音倒平静了一点：“你刚刚，跟你妈说什么？”

孙翔低头不说话。

“你说你喜欢什么？”孙爸爸顿了顿，“喜欢男人？”

“……”不是，不是喜欢男人，只是喜欢周泽楷而已。孙翔心里这么想着，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“我问你话！”孙爸爸走近两步指着孙翔的鼻尖，“说话！”

孙翔后退半步，吸了两口气，说：“恩。”声音都哑了。

孙翔话音刚落，“啪”的一巴掌打上来，孙翔只感觉脸颊一麻，接着是尖锐漫长的耳鸣，大脑似乎突然断线了，两秒后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，耳边已经是能掀翻屋顶的咆哮声了。

“你才几岁！就能挺着腰板跟我说你喜欢男人了？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！？你以为我会接受吗！？”

桌子椅子全被踹了，柜子都快被掀了，孙翔一动都不敢动，但竟然没哭。

“孙翔我告诉你！不可能！我今天就打到你不喜欢男人为止！”

孙翔猛地抖了一下，凉意窜到头顶打了个冷战，余光里什么东西划过来，他闭上眼睛抬手去挡，挂衣架抽过来，孙翔疼得哼了一声，手臂上登时起了一道红印子，孙翔还没反应过来，第二下又过来了。孙妈妈看不下去了，赶紧过来拦：“打有什么用！”

“那你说怎么办！”孙爸爸把衣架一扔，打在衣柜门上，巨大的一声。

孙翔还站在那里，手攥成拳，肉眼可见地发抖。

卧室里静了几秒。

孙爸爸转身出了屋子，孙妈妈跟出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卧室门被很用力地关上。

孙翔几乎立刻蹲下了，他抬起胳膊看了看，三四道红印，左脸也没什么知觉。从小到大，他爸从来没打过他，更别提这么狠地打他。孙翔的性格也是随父亲的，生气起来格外暴躁，脾气上来了很难拦住。孙翔都明白都懂，但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亲爹活活打死。

屋子里一片乱，大概比周泽楷的卧室都要乱上好几倍了。孙翔扶着地站起来，腿都是软的，他坐到床边去，弯腰一点一点捡摔在地上的书。周泽楷送他的那支钢笔也在地上，孙翔把它捡起来，笔盖一开立刻沾了一手的墨，孙翔认真看了看，笔尖大概摔断了。

孙翔突然就泄气了，趴在膝盖上半天没动一下。

曾经以为的甜得要命的糖，其实都脆得要死，轻轻一咬就碎了。他这么趴了好长时间，直到卧室门又被踹开。

孙翔立刻坐直了身子。

“那个人是你们班的？”孙爸爸拿着手机，似乎准备打电话。

给老师打电话？孙翔这次是急了，扑过去想要抢手机，被一把甩开。

“他不是！”孙翔很大声地吼。

“你喊什么喊！”孙爸爸瞪了他一眼，“他叫什么？”

孙翔不说话，又扑上去抢手机，这次好不容易抢到手了，飞快藏在背后。

孙爸爸被他这反应气笑了：“怎么了，勾引我儿子，我还不能问问是谁了？”

孙翔胸口起伏得很厉害，一言不发。

父子俩就这么僵持了几秒，孙翔突然有了反应，他去衣柜里抽了件外套，拿了自己的手机出了卧室，客厅没开灯，黑漆漆的，孙爸爸吼他：“你干嘛去！”

“对不起！”孙翔喊了声，飞快地穿鞋出门。

他在自己父亲追上来之前一脚踢上了门，来不及等电梯，只能一步好几级楼梯的往下跑。

 

时间挺晚的了，外面没几个人遛弯，孙翔没敢停，一口气跑到小区的花园里。花园没开灯，四处都黑乎乎的，孙翔找了个椅子坐下，刚刚跑得直喘。他的手还在抖，好不容易才把通讯录点开，飞快找到“周泽楷”三个字。

这么想来孙翔真的很少给周泽楷打电话，几乎就没打过，周泽楷不喜欢打电话。

电话很快就通了，响了三四声周泽楷才接起来。

没等周泽楷说话，孙翔先叫了一声：“周泽楷。”

刚说完眼泪就下来了，孙翔咬着牙哽住。

周泽楷的语气有些惊讶：“孙翔？”

孙翔抬手挡住眼睛，不敢回话。

沉默了好一阵子，周泽楷又问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孙翔咬住嘴唇，用手捂住手机话筒，他哭得肩膀都在抖，眼泪根本止不住，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。他还真从来没这么哭过，一哭就哭了很久，周泽楷一直沉默，但也没挂电话。孙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哭成这样，他从来不是那种爱哭的人，打架受伤了都不会哭，现在却阻止不了自己。

他哭了整整五分钟。

就算眼泪停下了，孙翔的身体却还是一抽一抽的。

孙翔用衣服袖子蹭了蹭眼睛，深呼吸了好几次，感觉差不多平静了，才敢松开手机话筒，说：“我没事。”孙翔鼻音太重了，一听就不正常。

周泽楷呆了一会，问：“你喝酒了？”

孙翔干脆也不掩饰了，继续闷闷地说：“没有。”

周泽楷不说话了，又是彼此无言。

孙翔靠在椅背上，仰头看天上零星的几颗星星，长长呼出一口气，说：“你睡觉吧，晚安。”

没等周泽楷回答，孙翔就把电话挂断了。

明明在卧室里想了那么多，明明都已经想通了的，但现在平静下来了，竟然又回到原地了。

为什么喜欢周泽楷？

孙翔能想到一百个不喜欢周泽楷的理由，但竟然打不过随便一个喜欢周泽楷的理由。

太矛盾了，熬过刚刚的恐惧和后悔之后，孙翔竟然又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撑下去。

他长长叹了口气，给唐昊打了电话。

 

唐昊家已经关灯睡觉了，唐昊是悄咪咪跑来给孙翔开门的。孙翔蹑手蹑脚跟着唐昊溜进卧室，卧室门一关才敢放松下来。

唐昊把灯一开，看着孙翔的模样，愣了半天没敢说话。

“谁……打你了？”唐昊皱起眉。

孙翔揉揉眼睛，闷闷地说：“我爸。”

“你干什么了？”唐昊眯着眼睛看了看孙翔脸上的红印子，又看了看孙翔的胳膊，“我操，你这……”

唐昊没继续问下去，说：“找个毛巾给你敷一下吧。”

“不用。”孙翔直接坐在地板上，倚着唐昊的床沿。

唐昊坐到他对面，后背倚着墙：“你到底干什么了让你爸发这么大火？”

孙翔小声说：“我跟他们说了我喜欢一个男的。”

“……”唐昊看鬼一样看着孙翔，还不敢大声吼他，爸妈在隔壁睡觉，唐昊只能用气音咆哮：“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？”

孙翔没吱声。

“你有病吧！你为了周泽楷，跟你爸妈出柜？”

孙翔说：“我没想那么多，就脑子一热。”

唐昊说：“操，你脑子太容易热了。”

孙翔不说话了。

唐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两个人面对面抱着膝盖坐着。

孙翔看起来真的特别糟，唐昊从来没见过他这样。唐昊想了想，又好言好语劝他：“你别太强硬，谁也说不准以后怎么样，你也是有过女朋友的，等我跟你爸妈说一下，让他们别那么激动。”

孙翔吸吸鼻子：“可我就是不想骗他们。”

唐昊说：“这种事你用脚想都知道，这根本不是所有家长都能接受的。”

“……”孙翔低头趴在膝盖上。

“没把你腿打断就不错了。”唐昊哼了声，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。”

孙翔声音闷闷的：“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。”

“你不觉得很可笑吗？”唐昊无奈，“周泽楷都还没跟你在一起，你就要出柜？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腿太长，想断一截试试。”

孙翔皱起眉：“你别说了，我知道了。”

“先提醒你，明天去了学校，会有一百个人指着你说你是同性恋，你回了家，还会有爸妈等着骂你。你确定你撑得过去？你就为了一个周泽楷，搞得跟他妈众叛亲离似的，够伟大啊。”

孙翔眼眶又红了。

唐昊补上一刀：“而且，周泽楷不喜欢你。”

孙翔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了。

孙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，他不耐烦地站起来：“睡觉。”

 

第二天孙翔一上午没去学校，在唐昊家躺到中午才起来。昨天大半夜的用冰毛巾敷了半天，脸上倒看不出明显的印子，但胳膊上那几道还是很扎眼，孙翔很不习惯地把校服袖子全都放下来。校服也是穿的唐昊的，他昨天跑出来的时候一身睡衣，只披了个外套。

孙翔中午刚到班里，包还没放下，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。

孙翔已经释然了，再恐怖也恐怖不过自己亲爸，所以进办公室的时候完全没紧张。

班主任正在批作业，看孙翔进来了，转头看看他：“你最近又谈恋爱了？”

孙翔莫名其妙，摇摇头。

班主任笑了一声：“你妈妈打电话问我，班里有没有姓周的女生，我说没有。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让家长知道了？”

孙翔一听，又难受起来了，妈妈不放弃任何希望，就是想证明周泽楷不是个男的。

孙翔只能摇头，骗老师说：“我初中同学。”

 

孙翔回了教室也是放空，课完全听不进去，沈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，方锐倒是经常回头看看他，但他根本就懒得抬头打招呼。孙翔在自己座位上趴了整整一个下午，放学的时候也不急着起来收拾东西，反正也不敢回家。

方锐走之前碰碰他的胳膊：“还不走？”

孙翔没反应。

“睡着了？”方锐又推推他。

孙翔只好抬起头说：“我最后走，我锁门。”

方锐欲言又止，挥挥手离开了。

教室里很快只剩了孙翔一个人，他隔着校服轻轻摸了摸手臂上麻木的地方，立刻疼得拧起眉毛。

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了，是深蓝色的星空，走廊的灯还亮着，教室的后门窗户里出现了个人影，接着门被推开了。

孙翔目光扫过去，门口站着周泽楷。

周泽楷说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孙翔还是趴着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

周泽楷走到孙翔旁边，想要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。孙翔一把抓住周泽楷的手腕，用了很大的力气。

周泽楷没有挣动，又问了一遍：“怎么了？”

孙翔把周泽楷往自己这边扯了扯，一把抱住他的腰，抱得太紧了，周泽楷躲都没法躲，只能皱着眉推了推孙翔的胳膊，孙翔疼得缩了一下，但是没松手。

孙翔抱了他好久，脸埋在周泽楷的校服里，声音闷闷的：“周泽楷。”

周泽楷不知该怎么办，想了半天，最后伸手揉了揉孙翔的头发。

很简单的动作，却让孙翔愣了一下，接着肩膀轻轻抖起来，却又很快被硬生生忍住了，从情绪波动到平静也就短短十几秒时间。

孙翔深呼吸了几次，终于放开了周泽楷。

孙翔转过脸不去看他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你先回去吧，太晚了不安全。”

周泽楷没动，低头看看，自己校服上潮潮的一片。孙翔哭了？很明显是的。

周泽楷有点着急，孙翔看起来一点都不好，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孙翔，也不知道孙翔为什么会这样。

孙翔看他站着没动，吼了一句：“你先回去！”

周泽楷立刻摇头，语气是少见的强硬：“我要等你一起。”

tbc

啊啊啊啊啊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上一章评论！待我睡醒了来啊！！

呜呜心疼我翔……哭哭……但是虐我翔的时候手速真的爆的飞起（挠头

不要担心，后面总会虐楷楷的……毕竟楷楷还没出柜x

其实出柜还是早了划算的，虽然压力也很大，但跟以后出柜的压力不是同一种的

对比一下，感觉还是早出柜更容易成功……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的Q Q