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千

17

 

唐昊很久之前的预言实现了，他们中午吃饭的人果然变成了五个，而且这还没完，现在孙翔竟然很少去厕所抽烟了，整天闷在班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干嘛。看周泽楷呗。

刘小别表示我一个人拿不动五份饭，所以现在是孙翔跟他一起去拿。椅子也少了一个，孙翔去三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多余的，他把自己惯常坐的椅子踢给周泽楷，自己坐到窗台上去，周泽楷拗不过他。

当时唐昊开孙翔玩笑：“来，坐我腿上。”

孙翔没拒绝，端着饭就要往下坐，邹远菜差点喷出来，一边拍胸口一边起哄：“坐什么唐昊啊，坐周泽楷！”

于是孙翔往旁边挪了个位置，周泽楷向后倚着，伸开胳膊顺势给孙翔让出位置，孙翔开玩笑地轻轻坐了一下，却又飞快地跳起来：“啊啊啊不玩了，吃饭！”

大家还在闷声笑，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。

邹远跟孙翔说：“翔哥，一周后有开学考试啊。”

孙翔坐在窗台上安心吃东西，“哦”了一声，没在意。

“这成绩会影响调班吗？”刘小别看看周泽楷。

孙翔抬起头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唐昊嘿嘿笑：“意思就是如果你没考好，二班就不要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孙翔机械地嚼着饭，半晌把筷子一扔，“凭什么！！！”

周泽楷笑起来，说：“应该不影响的。”

“真的？”孙翔半信半疑，还沉浸在惊吓中，“卧槽我可什么都忘了啊。不想再突击了。”

说完看看邹远：“靠你了。”

邹远端着饭一脸生无可恋：“翔哥，我都去文科班了，以后卷子都不一样了，你就别打我主意了呗。”

孙翔说：“叛徒。”

 

孙翔目标一达成，果然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，但现在他有同桌了，而且还是周泽楷，所以也没太过肆无忌惮。比如不会再脚踩着桌子一边听歌一边看漫画了，也不会再上课偷偷吃泡面了，但手机藏在桌子底下悄悄打游戏是常有的事。现在的班主任不像以前那个那么好脾气，总是点孙翔的名，才开学没几天两个人就已经相互看不顺眼了。周泽楷倒不是很介意孙翔玩什么，孙翔从来不会打扰他，周泽楷也很少会被旁边人影响到，他虽然是个食物链顶端的学霸但是上课困了也会趴着睡觉，一点都没有身为学霸的自觉。

开学考试的时间压得很紧，一天要考四门，考完了也不放假，孙翔前几门还有点力气动动脑子，考到最后已经成了煎熬，刚写了十分钟题就烦得想抽烟想睡觉。

成绩出来的当天，周泽楷被叫去了办公室。

办公室里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凑在一起，看周泽楷过来了开门见山。

一班老师语重心长：“周泽楷，你这次开学考试年级第一啊，真的不考虑转班吗？”她简直不能忍受年级第一没进一班这件事，这是浪费人才。她又补上一句：“你想转的话我和你们班老师去申请一下，也不难。”

周泽楷低头想了想，的确假期里是因为这事被妈妈唠叨了两天，但是他还是觉得没什么本质差别。

周泽楷摇摇头：“二班挺好的。”

“但是一班更好啊？”老师还在劝他，“现在你还感觉不出来，等半个学期过去了就能感觉到差距了，到时候想转就不好转了。”

周泽楷还是摇摇头。

老师看劝不动他，调侃说：“你没在一班，一班女生们天天都不开心，尤其那个沈晴，每天没精打采跟别人欠她钱一样。”

周泽楷笑了一下。

“行了你先回去吧，你再好好想想，问问家长。”老师对他摆摆手，表情有些可惜。

周泽楷点头：“老师再见。”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门。

正巧孙翔刚刚抽完烟从洗手间出来，唐昊嘲讽他：“你别自暴自弃啊，刚分完班就原形毕露，都不给老师缓冲时间的，再倒数几次真被踢了怎么办。”

孙翔不耐烦：“期末再突击。”

孙翔看到了周泽楷，停下脚步等着，唐昊和刘小别打了个招呼先走了。

孙翔搭上周泽楷的肩膀：“老师找你干嘛了？”

周泽楷正在想老师的话，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家长的，如果被妈妈知道了，一定会让他转班。周泽楷看看孙翔，恩最好也不要告诉孙翔，于是周泽楷摇摇头。

孙翔笑得一脸猫腻：“是不是你考太好了，老师把你夸了一顿。”

周泽楷弯起眼睛，没说话。

一班二班教室相邻，孙翔搭着周泽楷肩膀往回走的时候，碰巧遇到沈晴，沈晴皱着眉看看他们两个，最后瞪了孙翔一眼，错身走过孙翔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：“你就不能收敛点吗？”

“切。”孙翔回头一脸挑衅，“管得真多。”

 

关于孙翔和周泽楷的传闻再次甚嚣尘上，孙翔很黏周泽楷，放学又开始跟周泽楷一起走了，周泽楷和江珊还是习惯性搞完作业再回家，孙翔跟着他们一起，莫名其妙就被学霸们带跑了节奏，面对那些一眼看不出头绪的题目，第一反应也终于不是打开微信找邹远了。孙翔亲身经历了，才知道学习氛围这个东西听起来玄乎但其实真的很重要，现在把他扔在二班里，他再怎么闹腾再怎么出格，也还是会记得写写作业刷刷题。当然了，孙翔也有特别懒的时候，实在不想写了也会拿周泽楷的作业来抄，但周泽楷总是不太想让孙翔抄作业的，每次都说“我可以给你讲啊”，可孙翔懒起来是真的懒，题都不想看，所以偶尔还是要放弃挣扎闭眼水过去的。

周五放学，又是这三个人留到最后，周泽楷去办公室拿东西，教室里只剩孙翔和江珊。孙翔和周泽楷坐在靠墙这边的位置，江珊坐在靠窗那边，之间隔了很远。

孙翔坐到江珊旁边去，小声说：“之前谢谢你啊。”

江珊没反应过来：“什么？”

孙翔挑眉：“真心话大冒险那次。”

“哦。”江珊笑了一下，“当时我都要吓死了。你没生气吧。”

孙翔没说话。

“如果当时我没出声，你会当真吗？”江珊抬起头看着孙翔的眼睛。

孙翔皱起眉，想了想，无奈地点头：“会。”

两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。

江珊又写了两道题，轻声说：“认识你们真的挺好的。”

“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。”孙翔说。

江珊很无所谓：“我们是朋友嘛。”

江珊又说：“你还是小心一点啊，最近你和周泽楷的事传得很开，我怕老师会知道。”

孙翔烦躁地挠了挠头发。

怎么小心一点？他都跟周泽楷是同桌了，他就是想接近周泽楷，如果他想拉开距离，那还会拼命学习就为了跟周泽楷同班吗？如果说以前他接近周泽楷是刻意又突兀的，那现在他接近周泽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。

孙翔并没在意江珊的话。

正好周泽楷从办公室回来了，问：“走吗？”

孙翔应了声，回头对江珊说：“我们先走啦。”

 

从高二开始可以申请住校，但空间有限，文理一班都有整班的住校名额，毕竟要上晚自习，回家太晚并不安全，其他班会根据家庭地址的远近进行筛选，班主任让大家先回去问问家长的意见，过两个周才会正式统计。

孙翔手里转着周泽楷送他的那支钢笔，被摔断之后他去买了新的笔尖，修了半天才又可以继续用，反正周泽楷没看出来，周泽楷到现在都不知道孙翔跟爸妈出柜的那几天到底有多崩溃。

周泽楷根本就不知道孙翔出柜了。

孙翔小声问他：“你要住校吗？”

周泽楷摇头：“我家太近，申请不到。”

“哦。”孙翔撑着头想了一会，“那我也不申请了？”但他还是拿出手机去四人群里问了一句。

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，孙翔在班主任课上尽量很乖，毕竟班主任看他不顺眼，他也不想自己往枪口上撞。课上了半节，剩下时间都是堂测，孙翔很快写完，又低头开始玩游戏，老师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注意到，周泽楷也写完了，正趴在桌子上睡觉。

班主任敲了敲孙翔的桌子，孙翔一个激灵，飞快把手机塞进抽屉里抬起了头。

周泽楷也醒了，半睁着眼睛看着老师。

女老师黑着脸：“你坐后面去。”她指着孙翔说。

“为什么？”孙翔挑眉，没动。

“不要跟周泽楷坐一起了，你上课总是玩游戏，我怕你影响到周泽楷。”

孙翔一口气哽住，靠着椅背十分随意：“我不。”

老师不看他了，开始看周泽楷，周泽楷眨了眨眼睛，说：“没事的。”

孙翔笑了声：“老师，周泽楷自己都说了，你就不用管了吧。”

“周泽楷是给你面子。”老师说，“你收敛点。”

这四个字突然就戳到孙翔不爽的地方了，火气猛地上来，孙翔抬头瞪着她：“什么意思。”

孙翔态度一看就不对，老师眉一挑：“别对号入座啊。”

“你……”孙翔瞳孔一缩，按着桌子想要站起来，被周泽楷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去。

周泽楷小声说：“嘘。”

“……”孙翔胸口起伏得厉害，咬牙缓了好一会，才闷闷地说，“老师我错了。”

一整节课孙翔都处于濒临暴走状态，气压特别低。周泽楷有些担心，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他，但孙翔只是撑着头转笔，双眼放空，根本没有和周泽楷形成眼神交流。下课铃一响，老师还没说下课，孙翔已经抓着烟和打火机出去了，教室里一团乱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，整整一个课间的时间都没有平息下来。周泽楷坐在位置上没动，一直低头玩手机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。

有人悄悄问他：“孙翔老是缠着你，你不生气啊？”

周泽楷头都不抬：“不生气。”

 

上课铃快响完的时候孙翔才回来，一身烟味，脸色还是不好。他坐回座位上，并没跟周泽楷说话，摸出手机戴上耳机似乎又要开始打游戏。

周泽楷伸手碰碰他的腰。

孙翔没什么表情，偏头看了周泽楷一眼，似乎在等周泽楷说话，然而周泽楷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半天没出声。孙翔又把脸转回去了，皱着眉继续玩游戏。

就这么沉默了半节课，孙翔似乎总是输，最后烦躁地把手机收起来趴到了桌子上，脸朝着周泽楷的方向。

周泽楷垂眼看他，孙翔的眼睛里还是有光，但周泽楷看不出孙翔的情绪，孙翔眼瞳的颜色比较浅，并不是最常见的深棕色，所以看起来格外明亮。

孙翔突然说：“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吧。”

“……”怎么突然这么说。

周泽楷愣愣地点头。

孙翔笑，肩膀轻轻抖了一下：“到头来还是要先当朋友？”

话题突然就扯到含混的地方了，两人同班以来，一直没人再主动提这件事情，孙翔虽然每天依旧黏着周泽楷，但压迫性比起以前降低了很多，以前的孙翔总有股急吼吼又直勾勾的劲儿，现在的孙翔的确更平和一些了。之前孙翔在气头上的时候还说过要么男朋友要么就不是朋友的，特别倔特别霸道，后来发生了太多事，孙翔竟然也可以平静接受“朋友”这个设定了。他似乎不想再费劲判定自己跟周泽楷的关系，周泽楷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，而且对朋友又很好，孙翔不越界，周泽楷就不会后退。

但今天的孙翔太反常了。

孙翔又说：“如果你不喜欢我接近你的话，你可以告诉我。”

周泽楷皱眉。

孙翔这样子真的很奇怪，大概是老师刚刚的话让他有些难受。

见周泽楷不出声，孙翔补上一句：“我不想做让你讨厌的事。”

周泽楷摇摇头：“老师的话为什么要信。”

孙翔一愣，似乎没想到周泽楷会这么说，浅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
周泽楷说：“不要听她的。”

“……”孙翔偏开视线，松了很大一口气，整个人都懈怠下来，又成了没有刺的模样了，他小声说，“可能我确实太明显了。”

他停了会又说：“但我忍不住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泽楷的心跳突然变速了一瞬，像是心脏坠下去些，却又猛地归位。

他低着头，没敢看孙翔，也没敢说话。

 

周末闲着，他们又约着一起打球，还是熟悉的大学熟悉的体育场。等孙翔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人有点多，周泽楷经常来，但还是有很多陌生面孔，很多都是学生，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，平均十多个人用一个半场。孙翔他们换着场子打，哪里人少就去哪。

等他们玩累了准备撤的时候，周泽楷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。打球时候肯定是不能揣手机的，周泽楷把它扔在包里，但现在找不到了。

唐昊翻了翻自己的包，又翻了翻孙翔的，都没有翻到：“被偷了吧，今天人太多太杂。”

周泽楷把包倒过来抖了抖，只抖出一个钱包。幸好钱包还在，里面现金身份证银行卡倒是一点都没少。孙翔给周泽楷的手机打电话，已经是关机状态了。

周泽楷叹了口气：“算了。”

“我去问问有没有监控。”孙翔皱眉，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泽楷，“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。”说完披着外套往体育场外边走。

周泽楷按开孙翔的手机屏幕，看到锁屏时愣了一下，是自己和孙翔的背影。这应该是张有历史的照片了，周泽楷看到自己曾经的山地车也出镜了。孙翔一直都是这个屏幕没换过，以前周泽楷也没注意，现在突然一下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
周泽楷眨眨眼睛，滑屏开锁给妈妈打电话。

天色已经很暗了。孙翔回来的时候有些失落，球场上果然没有监控，孙翔让唐昊他们先回家，自己留下陪周泽楷，周泽楷拿着孙翔的手机登录社交账号一个个的改密码。

孙翔安慰他：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。”

他递给周泽楷一杯关东煮，看周泽楷腾不出手，干脆捏着竹签递到周泽楷眼前：“直接咬吧。”

周泽楷吃掉了一个虾丸，孙翔把竹签拿回来，吃掉剩下的丸子，说：“你什么时候去买新的？我陪你啊。”

能改的密码都改完了，有些换设备登录是需要短信验证码的，现在手机卡还没补，所以周泽楷登不上，只能先放弃了。

周泽楷把手机还给孙翔：“明天？”

孙翔点头：“行啊，我有空。”

 

新天地旁边有个很大的综合体，他们提前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，孙翔没法联系周泽楷，所以只能在约定的地方等他。周泽楷过来的时候孙翔的烟正抽了一半，周泽楷刚有点想咳嗽的反应，孙翔就把烟掐了。周泽楷又穿了那件长袖短摆的T恤，领子有些大，一低头就露出一大片后颈，孙翔搭着他的肩膀，正好帮他挡住。

周泽楷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丢手机的事太过伤心，他在一楼甜品店里买了两杯茶，递给孙翔一杯，两个人一边喝奶茶一边闲逛。他们去了综合体三楼，孙翔以前经常跟着爸妈过来，好多电子设备都是在这里买。

孙翔刚把周泽楷拉出三楼的电梯，还没走出两步，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：“翔翔？”

孙翔一愣，全身都僵住了。

他站在原地呆了两秒，又猛地反应过来，飞快地把胳膊从周泽楷的肩膀上拿开，这才转身，声音有些发飘：“……妈。”

孙妈妈手里拎着两个购物纸袋，看起来是刚买完衣服。她挑眉看着孙翔，又看看旁边的周泽楷。

周泽楷没见过孙妈妈，听到孙翔的称呼才知道，腼腆地叫了声：“阿姨好。”

“刚刚在楼下就看到你们了，还以为是看错了。”

孙妈妈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孙翔后颈的发尾。

孙翔咬着嘴唇一言不发，他低着头，脑中乱成一团。

孙妈妈倒十分轻松：“过来逛街呀？”

“恩。”孙翔飞快地看了眼妈妈的脸，发现她正盯着周泽楷。

孙翔立刻拧起眉。

孙妈妈问周泽楷：“你是翔翔的同学吗？”

周泽楷乖乖点头：“恩。”

她笑了一下，又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
孙翔瞳孔一缩，猛地抓住周泽楷的衣摆。

但周泽楷已经说出来了。

周泽楷的黑眼睛特别温润，似乎永远蒙着一层潮湿柔软的水汽，不知人间恶意也无关风雨潇潇，他安静地跟长辈对视，并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对劲。

他说：“我叫周泽楷。”

“……”孙妈妈的表情有些恍惚，还有些了然和无奈。

孙翔轻轻抖着，伸手把不明所以的周泽楷用力往自己身后扯。

“哦。”孙妈妈轻声说，“姓周啊。”

 

tbc

这章比较过渡……

蛤蛤蛤后面有个小高潮呀~（搓手）

我周对翔翔曾经作过的妖一无所知，就这么被孙妈妈逮了个正着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