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翔周】小幸运 25
定时！
25
周泽楷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，头发淅淅沥沥滴着水。
爸妈坐在客厅里商量什么，见他出来了，两个人同时沉默，周泽楷看看他们，没说话，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。他把地上成摞的书踢到墙边堆着，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件充当睡衣的T恤套上。孙翔那件湿得透透的校服外套被随便挂在衣架上，周泽楷伸手捏捏袖子，捏了一手的水，他拎着它去了洗手间，周妈妈看看他：“要用洗衣机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周泽楷把洗衣盆塞到水龙头下面接水。
孙翔的校服上少不了写写画画，满袖子小抄，衣摆还有用黑马克画的一些怪中二的涂鸦。周泽楷挽起袖子，把校服压进水里，倒了点洗衣液。
周妈妈凑过来：“我帮你洗？”
周泽楷摇摇头。
周妈妈欲言又止，又坐回客厅沙发里了，两个家长又开始小声商量事情。周泽楷听不清，也不想听。
孙翔的校服不脏，泡一泡就可以过清水了，周泽楷随便揉了一会，冲到没有泡沫了，这才把它翻过来准备拧干晾起来。
周泽楷突然看到了什么。
他愣了一下，把校服从水里捞出来，拿到眼前认真看了看。孙翔在衣服里衬上写了周泽楷的名字，贴着左心口，正面是校徽。孙翔写的“周泽楷”三个字一直很好看，有点潦草但很潇洒，是用黑色中性笔写的，应该写了有一段时间了，下笔轻的地方已经被洗得断了笔画。
“……”
周泽楷看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，他把衣服拧干，拿回自己卧室的阳台上晾起来，孙翔那把透明的雨伞也被他撑开了晾在阳台。
外面还在下雨，已经很晚了，周泽楷看看手机屏幕，空空的什么推送都没有。
他想了想，给孙翔发了条短信：到家了吗
孙翔回得很快：恩
快睡觉的时候周爸爸推开了周泽楷卧室的门，周泽楷正靠着床头看纪录片，看到爸爸进来了，把耳机摘掉，pad扔到一边。
周爸爸坐在他书桌前面：“真的想留下了？”
周泽楷点头。
“恩。”他随便翻了翻周泽楷书桌上的题集。
周泽楷没说话，静静地看着父亲的眼睛，拇指用力压着中指的关节，清脆的一声，他又去压无名指的。
周爸爸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了：“舍不得同学吗？”
周泽楷点头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留下可能还是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？”
周泽楷手上动作停了，轻声说：“想过。”
“我担心你。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低下头。
“先别冲动，你再想一想。”周爸爸起身出门，“过两天再说。”
“……”
周泽楷闭上眼睛，好久后才睁开。他伸手摸到pad的耳机带上，继续用纪录片掩饰自己的发呆。
周六周日两天，孙翔几乎躺在床上没下来过，鼻涕眼泪打喷嚏，整个人都蔫蔫的。
下周有篮球赛，唐昊他们本来要约他打球，结果电话里孙翔的声音哑得可怕，一句话夹着咳嗽声断断续续好久才能说完，这状态肯定是没法出去浪的。
孙妈妈要被他气死了：“你没伞就不会去学校门口便利店买一把啊？都湿透了不生病才怪。”
孙翔没力气跟她斗嘴，当然也不敢告诉她其实自己是有伞的，只是给周泽楷了。
他静静地侧躺在床上玩手机，眼眶红红的。爸爸说要带他去医院打针，他不干，窝在床上死也不下去，没辙，只好去药店拿了点药给他。晚上睡觉前妈妈把药送进来，卧室里没开灯，孙翔正在玩游戏，手机屏幕的光闪闪烁烁映在脸上。
“生病了就睡觉嘛，还有劲儿游戏。”孙妈妈埋怨他。
孙翔咬着嘴唇笑起来：“马上，最后一把。”
孙妈妈端了水坐在床边等他，两分钟后孙翔把手机扔到一边，掀开被子坐起来。一大把药片被孙翔一口全咽下去，灌了半杯水才停下，孙翔拍拍胸口，腰一软又躺回去了。孙妈妈把灯打开，看到儿子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，怪颓废的。
孙妈妈揉了揉他的头发，孙翔实在憋得难受，他捏住妈妈的手，拖着声音说：“他要走了，你开心了吧。”
孙妈妈半天才反应过来，有些惊讶，她看着孙翔这样子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我不开心。”孙翔扯着被子翻了个身，给妈妈留了个后背。
出柜之后孙翔从没有主动提过周泽楷，爸妈不问他就不说，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，反正已经成这样了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。
妈妈拍拍他的背，说：“换个人喜欢嘛。”说完便起身离开了。
孙翔咬着嘴唇，眼睛里装满不甘心，他突然想问问周泽楷你要去的学校是哪里，他一瞬间想对周泽楷说我也要去，但等回过神来只能得到更大的无力和绝望。孙翔摸到手机打开相册，里面存了很多张周泽楷，多半都是之前江珊发给他的。他咬牙删了一张，立刻后悔地想要蜷缩起来，赶紧把手机扔得远远的。本来就要见不到了，也就剩了几张照片了，非要自虐删什么，留着多好。
周一的时候孙翔依旧难受，只好请了半天假睡了个懒觉，下午有篮球赛，孙翔手脚都软软的，肯定去了也上不了场。正好是孙翔班和唐昊班打，唐昊给他发短信说你们班输定了你就别来了，愣是把孙翔激得套上校服下了床。
直接打了出租车，孙翔陷在椅子里昏昏欲睡，又想到之前跟唐昊斗嘴，说自己和周泽楷在一个班里篮球赛肯定第一，此时一想起来更是浑身无力。
到学校时是上课时间，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，孙翔不想听课，背着包回了宿舍，准备再躺半下午。
宿舍楼里也静悄悄的，孙翔还是有点咳嗽，声音在走廊里能回荡好几圈。
内廊式的走廊全天开灯，白炽灯光刺眼，孙翔远远看到自己宿舍门口蹲着一个人，好像不是学生，因为没穿校服，外套的帽子扣着，似乎趴在膝盖上睡着了，缩成一团。
孙翔走近了才发现是周泽楷。
孙翔呆呆地看着他，过了好半天才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，把他推醒。周泽楷的确是睡着了，刚睡醒的时候鼻音很重，叫了声：“孙翔？”
“你怎么……”孙翔还陷在惊讶中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周泽楷没说话，反手撑着墙站起来，把抱在怀里的校服递给孙翔。衣服叠得很整齐，飘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。
孙翔眼中的光芒暗了些，小声说：“没事，不给我也可以。”
“还有伞。”周泽楷又把那把透明的伞递给他。
孙翔闷闷地接过来，喉咙难受，没憋住咳了两声，他掏出钥匙开门，问：“等很久了？唐昊他们一直不在？”
“没有很久。”周泽楷跟着孙翔进了屋子，静静站在门边。
孙翔拖了把椅子给他，但周泽楷没有坐下。
“你来干什么，来跟大家告别吗。”孙翔垂眼。
周泽楷摇头：“有事跟你说。”
孙翔惊讶地抬起头。
周泽楷依旧是老样子，看起来没什么波澜，五官锋利眉眼清晰，说话简单但每个字的分量都很重。周泽楷说：“你听了不要生气。”
孙翔傻乎乎地点点头。
周泽楷看着他的眼睛，用尽量平静的语调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，从父亲收到照片说起，到父亲让自己转学为止。孙翔的表情变了又变，从愤怒变成茫然，又从茫然变成灰蒙蒙的死寂，周泽楷自始至终语气平和，如同在讲陌生人的故事。
周泽楷又说了一遍：“你别生气。”
“……”孙翔竟然笑了出来。生气？该生谁的气？
孙翔眼中早就没有光了，甚至蒙了层水汽，他愤怒起来眼眶是红的，伤心起来眼眶还是红的，此时两种情绪叠加在一起，泪腺实在撑不住，濒临崩溃。他看着周泽楷的眼睛，平日惯有的张扬全都被封锁起来，逆鳞隐匿倒刺尽收，嘴唇抖着，声音也是抖的。
孙翔说：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周泽楷皱起眉，似乎有些茫然，他只是想跟孙翔解释清楚，根本没想要收到一句对不起。
他本以为孙翔听后会大发雷霆，会想尽办法找出这些恶意的源头，可能会打架，可能要被通报，可能会把办公室搅得天翻地覆，毕竟以前都是这样的不是吗？周泽楷有过很多假设，甚至想好了安抚孙翔的手段，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，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收到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孙翔说：“对不起，都是因为我。”
周泽楷走过来，试图揉一揉孙翔的头发，孙翔偏头闪开，周泽楷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。
“我不知道会有人这样伤害你。”孙翔吸吸鼻子，“对不起。”
周泽楷又去揉他的头发，这次孙翔没有躲。
周泽楷说：“我不在意啊。”
孙翔抬起头：“可是就是因为我！”
周泽楷不解地看着他。
孙翔沉浸在绝望和自责里：“如果我不接近你，就不会有那些照片，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，也不会让你这么难堪。”
“不是。”周泽楷眉心的纹路拧得更深，“跟你没关系。”
“那跟谁有关系！！”孙翔吼他，捂住嘴咳嗽起来。
周泽楷的声音也大了一圈：“我说过我不在意了。”
孙翔瞪着他：“我也说过了！我在意啊！？”
周泽楷有些着急了，他觉得自己没法跟孙翔正常交流，其实只要一激动起来，他们永远都是无法交流的，你说的事情我不爱听，我说的事情你不同意。
周泽楷偏头缓了一会：“你想得太多了。”
“不，是我想的太少了。”孙翔咬牙，“我他妈就不该追你。”
周泽楷猛地推他肩膀一下。
孙翔攥住周泽楷的手腕：“你知道吗，你说你要转学，我第一反应是我要去找你，我就从来没有觉得我接近你其实是对你不好的，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这种人，我控制不住，我就是不应该追你！你说你不在意，可是你问问你自己，事情变成这样难道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！？”
周泽楷说：“孙翔！！”
“……”孙翔不说话了。他揪着周泽楷的衣服，把周泽楷拉过来抱着，额头抵在周泽楷的腰上。
周泽楷揉揉他的头发，又说了一遍：“我真的不在意。”
孙翔摇头，蹭得周泽楷腰上有些痒。
周泽楷后撤了半步，孙翔没了支撑，只好抬起头，太多抹不掉的自我问责掩盖住所有的鲜艳炫目，就快要变成周泽楷不喜欢的模样了。
“……”周泽楷突然特别难受。
孙翔知道他有话要说，所以特别乖地看着他，等他开口。
“孙翔。”周泽楷问，“你想不想让我走？”
孙翔的瞳孔缩起来，有复杂的希冀一闪而过，但仅仅片刻，如同幻觉。
“……恩。”孙翔模糊地应了一声。
周泽楷一把攥住孙翔的衣领，孙翔愣住。
周泽楷淡淡地说：“真的？”
孙翔冷笑一声。
问到这份上有意思吗，他的答案很重要吗，周泽楷那么聪明，早就知道怎样是对的，所以何必非要听真话？让他孙翔说句真话多容易，说句假话才是难上加难，现在周泽楷听了假话还不满足，非要揪着他血肉里最脆弱的地方不放，有意思吗？
孙翔挑眉：“是，我是不想让你走。可是有用吗？”
他的咆哮声几乎震破耳膜，一层门根本挡不住，走廊里都要回荡上两三圈：“我当然不想让你走啊！？可是他妈的有用吗！？周泽楷！？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似乎被吓到了，眨眨眼睛，又眨眨眼睛。
他看着孙翔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身体，孙翔好像又要哭了，又有火焰从眼睛里升腾起来，刺眼又张扬，像一只小狮子。周泽楷曾经真的以为孙翔什么都不怕，谁知道现在竟然能看到孙翔如此胆怯又恐惧的样子。
周泽楷低下头，有些无措，他安抚地摸摸孙翔的头发，小声说：“有用的。”
孙翔的戾气还未收敛干净，睁大眼睛硬生生愣住。
周泽楷转过身：“我回去了。”
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又好看，出门时不忘反手帮孙翔把门关上，门锁清脆的“咔哒”一声。
出校门时没有孙翔的校服当掩护了，所以被门卫尽职尽责地拦住，问了姓名和班级。
周泽楷想了想，突然笑了一下说：“高二理一，周泽楷。”
非高峰期时间的公交车上人很少，周泽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恰好坐在阳面，被晒得几乎睁不开眼睛，昏昏欲睡。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，又想起刚刚孙翔的脸了。
周泽楷突然笑得眼睛都弯起来。
他与孙翔之间如何，只与自己有关系，只与孙翔有关系，好与不好都与别人无关，陌生人又凭什么插手。自始至终，自己都没有做错什么，又为什么要走？如果真的这么走了，倒像是自己怕了。
周泽楷不喜欢这种感觉，要走要留这种选择题不该被别人控制，有人想逼他走，他偏不。周泽楷甚至不在意他们是谁，也不在意他们的目的，无非是捏了自己的软肋当作要挟，的确，这让他很在意很在意，同样也更让他无法忍受无法顺从。
周泽楷到家时才三点多，家里当然没人，爸妈还没下班。他从冰箱里翻出些水果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，看累了又坐到书桌前面刷了两套题。他已经十多天没去学校了，也不知道现在学校的进度是什么，他格外放松，想着等回去了再补也是来得及的。
快六点时爸妈回来，周泽楷刷题刷累了，正趴在桌子上转着笔发呆。
周妈妈的脚步声靠过来，卧室门被推开：“小楷，我买了鱼，晚上给你做糖醋鱼呀？”
周泽楷回头说：“好。”
周妈妈看看他一身衣服：“今天出门了？”
“恩。”周泽楷点头。
晚饭时周泽楷全程没说一句话，吃完后把筷子和碗收好。这才轻声说：“我还是留下来吧。”
周妈妈单位上的牢骚刚抱怨了一半，被周泽楷打断，硬生生卡回了肚子里。
“小楷。”她小心地看看周泽楷，“你想好了？”
周泽楷点点头。
父母交换了一下目光，周妈妈小声问，“为什么？”
周泽楷垂眼，没说话。
饭桌上静了片刻，周爸爸放下筷子：“行，那就留下吧。”
“你也成年了，有自己的判断。”他平静地看着周泽楷，“你肯定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决定的，我们尊重你的选择，也相信你不会被这些无聊的事情影响到。对错是非，你一定明白的。我相信你。”
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，唐昊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孙翔拍起来，孙翔眼睛是肿的，但终于不咳嗽也不打喷嚏了，养了快一个周总算是快把病养好了。孙翔坐在床上，揉着眼睛缓了半天。
唐昊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，又催他一句：“赶紧。”
孙翔打了个哈欠，说：“我梦到周泽楷了。”
唐昊懒得理他，已经背了包拿好了钥匙：“我先吃饭去了啊，过会儿没饭了。”
“恩。”孙翔又打了个哈欠。
他之前其实也梦到过周泽楷挺多次的，每次都是醒来就忘，根本记不起来梦里到底发生过什么，这次也是一样，只知道周泽楷出现了，别的就完全不知道了。甚至还能自嘲一下：以后要想见周泽楷，可能也就是梦里啦。
周泽楷站在宿舍里的画面他还记得清清楚楚，那天晚上他根本没睡着，心跳快得可怕，第二天也起得格外早，甚至还有工夫去校门口甜品店买柚子茶，他有过幻想，是不是周泽楷真的会回来，他带着疯狂的期待推开了一班的后门，只有沈晴孤零零趴在桌子上，她旁边的位置依旧堆满了试题，无人光临。孙翔回了班，戴着耳机玩了一整天游戏。
那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，周泽楷依旧没有出现，孙翔焰火般的希冀很快就烧空了，又变成了浑浑噩噩的样子。
可能周泽楷确实已经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吧。
孙翔突然就奇迹般地看开了。
他爬下床，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。自己的保温瓶已经空了，唐昊的也空了，他挨个拎了一遍，拎到刘小别的时候感受到了半壶水的重量，开开心心把水倒进盆里洗了个脸。等他磨磨蹭蹭终于走出宿舍的时候，食堂已经没饭了，只能去学校外面找点吃的。
他去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，一边吃一边往甜品店走。
太早了，甜品店里没什么人，倒也免了排队。
孙翔低着头走进门，听到前面有人说了一句：“一杯柚子茶。”
这声音很熟悉。
孙翔呼吸一窒，跟着上来的是心脏瞬间的停跳，他抬起头，面前是熟悉的挺直的后背，和熟悉的黑到发蓝的柔软的头发，孙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五六七八九十遍。
是周泽楷。
是周泽楷吗？
就是周泽楷吧。
“……”孙翔咬了一下舌尖，痛得要命。
真的是周泽楷。
周泽楷穿着跟孙翔一样的校服，里面T恤的袖子露出一段，甚至盖过半截手指。周泽楷的校服依旧干干净净，从来都没有乱写乱画的痕迹，他的腿很长，校服裤子不用改都能穿得特别好看，还有，他好像真的很喜欢AJ4，现在这双与之前相比只是换了个配色。
孙翔眨眨眼睛，小声叫他：“周泽楷？”
周泽楷回过头，有些惊讶，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依旧温润平和的黑色眼睛。
周泽楷笑了一下。
他转身对收银台的姐姐说：“柚子茶加一杯。”
tbc
甜了吧！！甜！了！吧！下一章就在一起！
马上开启楷楷宠翔翔模式
喝喝，楷楷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（小S冷漠脸）
不过现在还没出柜，我周还在挥霍（？）爸妈的信任x
